“这么好的机会，你居然都不在酒里下毒？”

“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对，立场相悖，或许……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也说不定，不是吗？”

说着，他象是要证明什么，又或者是为了发泄某种情绪，毫不尤豫地将杯中那昂贵的液体一饮而尽。

在酒精的作用下，他的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放松了些，带着些许晕晕乎乎的惬意。

赫恩也向酒保要了一只干净杯子，动作优雅地为自己倒上小半杯红酒，晶莹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曳。

“可是侦探先生，嘴上说得再好听，”他端起酒杯，漫不经心地晃动着，目光通过杯壁看向对方，语气依旧平静无波，“实际上，您应该已经通过某种方式，悄悄通知了那些教会的人围过来了吧？从我现身的那一刻起，或者更早。”

“你知道？”克伦特喝酒的动作一顿，眼中闪过一丝被戳穿的诧异，但随即又化为更大的玩味，“你知道你还不跑？你就这么有自信能从我和造物会的包围圈里脱身？”

“我不需要跑。”赫恩的回答简单直接，却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笃定。

“为什么？”克伦特放下酒杯，身体前倾，第一次真正认真地、毫无保留地打量起眼前的青年。在他的感知中，赫恩身上散发出的超凡力量波动十分微弱，微弱到几乎刚刚达到模因九的入门水平，这与【无面者】那凶名在外的传闻完全不符。

关于【无面】的传说，在黑市和某些圈子里流传甚广，单拎一条出来都足以给不听话的孩子们讲恐怖故事，防止他们晚上在外面乱跑。

传说，这个人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固定面孔，所有人的脸都能成为他易容伪装的目标，真假难辨。

传说，这个人与那个神秘而危险的阿伯斯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，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，目睹过阿伯斯家族的成员对他躬敬有加。

传说，这个人拥有成百上千个分身，散布各处，根本无人知晓他的真实实力究竟达到了何种恐怖的层次。

眼前的人更象是一个仅仅模因九的分身……

这个念头在克伦特脑中闪过，似乎能勉强解释眼前这矛盾的一幕。

但这分身所展现出的冷静、智慧和对局面的掌控力，又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。

而赫恩在听到克伦特那充满不解的“为什么”之后，只是苦涩地、带着些许自嘲地笑了笑，那笑容与他之前从容的姿态形成了微妙的反差：“我哪里有您想得那么厉害，那么深不可测？我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目的，其实很简单……”

他顿了顿，抛出了一个让克伦特瞬间精神一振的词汇：

“我只是想要向你打一个赌。”

一听到“赌”这个字，克伦特的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亮了起来，那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本能反应。

他脑袋一仰，不再是优雅地品尝，而是直接伸手抓过桌上那瓶昂贵的酒，“咕咚咕咚”地、近乎豪饮般地将瓶中剩馀的酒液全部灌入了自己的喉咙。

然后，他看也不看旁边摆放的干净餐巾一眼，十分随意甚至粗鲁地抬起自己大衣的袖子，豪迈地往嘴上一擦，留下深色的酒渍。

“有意思！”克伦特的声音因酒精和兴奋而微微拔高，他身体前倾，几乎要趴到桌子上，目光灼灼地盯着赫恩，“你想跟我赌博？你想赌什么？赌注又是什么？”

赌博，是他除了侦探工作外最大的爱好，赫恩主动提出的赌这直接戳中了他的痒处。

“赌注不多，但或许比造物会许诺给您的更多。”

赫恩说着说着，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，那双碧绿的眼眸在昏暗灯光下闪铄出幽深的光芒，就象是夜晚的猫科动物一般。

“我不知道教会那边究竟愿意支付多少钱让您来抓我，但是现在，我这里有一个让您得到更多钱的机会。”

他微微压低了声音，仿佛在分享一个绝妙的秘密。

“我同意跟您离开。您看，这是多么完美的剧本——您，声名远播的大侦探，仅凭一己之力，就在这龙蛇混杂的黑港，成功抓获了被造物会常年通辑、令无数人束手无策的罪犯【无面】！

您会成为整个阿比耶斯的英雄，您会得到造物会公示的所有、高达数十万金镑的通辑奖金，名声、财富，唾手可得。”

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，但紧接着话锋一转：“但是，您需要尽快拿我‘提现’。因为……”赫恩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，“我得在您将我移交之后，想办法从造物会的手上‘逃离’现场，等我安全之后，我会想办法，将您得到的这笔巨额奖金……通通，‘转交’给您本人。”

“我想，您会保证我的安全的，不是吗？”

仿佛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，随着赫恩的话音落下，他脚下的影子忽地开始蠕动，变得如同实质般漆黑、粘稠！

那一刻，酒馆天花板上那盏老旧的瓦斯电灯忽地开始无风自动，剧烈地摇晃起来，甚至发出了“滋滋啦啦”、接触不良般的诡异电流声！灯光随之疯狂地明灭闪铄，将整个酒吧映照得如同鬼蜮！

与此同时，那些被存放于柜台后方酒架上的玻璃瓶与酒杯，也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，纷纷自发地发出了细微而密集的、如同恐惧般颤动的嗡鸣声！

在克伦特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，几条滑腻漆黑表面布满不规则裂口，并且裂口中隐约可见细小猩红眼珠的触手，如同从深渊中探出，缓缓地从赫恩那扭曲蠕动的影子里伸了出来。

它们簇拥着一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黑色皮箱，“啪嗒”一声，将箱子放在了桌子上，然后毫不尤豫掀开了箱盖——

刹那间，仿佛有金色的光芒溢出。

箱子内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、满满当当、闪耀着诱人光泽的金镑。

那数量，粗略看去，绝对远超造物会许诺的平帐金额。